短篇:苦樂在安息日

短篇:苦樂在安息日/卡西(首次發表於2011.5



走進這間大得可以容納七、八十個學生的階級教室裡,除了看錶,我就顯得無所適從似的。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好幾分鐘,還不見張的來到。心裡不免無限焦急。因為爽約這件事,對於張是極不可能的。說得透澈些,張從來就不曾不守信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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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問問看99學年度的台大同學,為自己賺取生活費,除了打工與家教之外,現在有多少人是投稿報社或是雜誌社?過去,「爬格子」可是一份最豐碩的外快來源,如果獲得刊載的話。這篇短篇刊載於《野風》(民國40年7月1日第15期之第25至31頁),故事背景的確是民國38、39年間的台大校園景狀。民國38年政府撤退來台,兩岸通信通匯中斷,許多大陸來台學生頓失家庭經援,在台幾乎無以維生,於是在「匪區救濟金」之外,學校也提供灑掃除草的「工讀助學金」(項目有:除草、剪草、挖溝、繕寫、打掃教室、打掃廁所、打掃走廊公道)。故事裡的主人翁,就是一群清寒爭取工讀機會的學生們。作者烏蔚庭學長(41年6月農化系畢業,浙江寧波人),當年也因斷了與家鄉的連繫而被迫參與工讀勞動,以期在家教之外能多賺點兒生活費;後來烏學長退伍後取得助教獎學金而赴美深造,並取得博士學位。


(接前)
我只好一個人硬著頭皮先上手來。其實,這些工作,早變成了一種刻板而機械的動作了。我敏捷地用手帕將二把禿得像S教授的頭顱般的掃帚連著縛住。試了試手,大致地把垂懸在屋頂上的塵埃去掉。接著就開始掃地前的準備工作--用無名指撳住自來水龍頭的出口,只留一個小孔,迫著水流自狹小的孔隙裡,轉過九十度噴將出來。嘴裡輕聲地哼著孩堤時代的小曲:

我噴水,你掃地;
快快掃畢好回家去,
媽媽在家裡等哩!

唱到這裡,我有些感觸。「媽媽在家裡等哩!」。在遠隔一海的地方,媽媽確是在等我回去。五年了,媽媽底老派的頭腦,決不會想像到她的大學生兒子,會在遙遠的孤島上,藉打掃而維持著生活。

把手指轉向門口,張,偏偏那麼巧,推開門進來了。待我發覺這支急激的水流會沾濕他的一身挺拔的夏威夷裝的時候,懊悔那裡還來得及呢。

「真抱歉,」我說:「索性脫下來吧,不然會弄得更髒的。」

他自然是滿肚子不高興。這也難怪,這套新衣服誰都知道是專門為上女生宿舍而備置的。要不是他去看了她才回來,我想一頓臭罵準免不了。

二個人,默默無言地從不同的角落裡,把地上的紙屑、粉筆頭、煙屁股、果皮等,慢慢地掃成一堆。有些角落,由於水噴得過于多了些,泥沙就粘凝成黑黑一塊塊的,使我垂涎欲滴地想到了家鄉的洋酥飴的美味。

本來,這些事情都是校工們的工作。去年冬天,自從學校裡設立了「半工半讀」制度以後,我們就來替代了他們。唉!誰教我們沒有家,又誰教我們那樣貧窮呢!每天,不是大清早,就是傍晚,總得懶洋洋地,從講台下抽出那把相依為命的爛掃帚,無可奈何地東上西下的劃上幾下。自己掙錢,才體味到它來之不易。尤其是在每月必有的一次大檢查的前幾天,實在夠辛苦了。玻璃窗,天花板,黑板,桌椅,地板當然不用說,都非逐一洗擦乾淨不可。沒有二三小時,這麼多的工作是不克完成的。因此,縱令今日是七天中才有一次的禮拜天,班上的同學多半搭校車上碧潭去舉行今夏第一次的下水典禮,而我們是不夠福份參加的。

「嘻嘻……」,張在垃圾底沙漠裡發現了綠洲。一些不假,確實是一團綠色的紙片。好奇心使他彎身撿了起來。

「打開看看。」我樂得利用這個機會來打開我們間因剛才的不愉快而形成的僵局:「是什麼東西? 」
「啊!情書!」張用幾乎有歇斯底里的聲音尖叫著。立即我也就一個箭步,從最高一階竄到講台邊:「情書?」

與其說是情書,毋寧說是「求情書」來得更為妥切呢。收信人及發信人的名字已經用墨水塗沒了。然而還可以隱約地辨出那是低我們一班的一位本省籍女同學給班上一位外省籍同學Y用日文寫的信。

除了「親愛ナルXX兄」及「筆ヲ止メマス」之外,張無法欣賞這封滿溢著熱情的信。我所以這樣說,並非指謫張看不懂日文,而只是說他沒有足夠的興趣去唸完他的第二外國語。而我,則已經為此花去了四學期。但這也不是說我已能完全了解它們。因為事實上是這樣不幸地,當我讀這封信的時候,也仍是一知半解的異常吃力。信裡的大意是這樣的:她向他訴述著二年餘來對他的傾慕,所以很想跟他接近些;希望他不要使她失望,並且,等待著他的回音。

偶而得到了這個秘密,我們在情感上的衝動是可想而知的。一方面羨慕和嫉妒著Y的好運;一方面同情著她的痴情。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張感喟著說。
「妾情若綿,郎心如鐵。」我也不禁深深地為她吐了一口鬱氣。
張匆匆收起那封被丟棄了的信件,正如珍藏起一錠水果糖一樣。

有了這一個莫名的刺激,工作的情緒無形中被提高了不少。出清了垃圾,我便從抽屜裡捧出一大堆原是堆塞在床底下的破汗背心,破短褲。張挑選了一件,笑了起來:
「成本倒也不輕呢。」
「這才叫小魚釣大魚呀!」我的回答。

他在脫衣服,我就趁空收集起黑板沿上的粉筆灰。用粉筆灰調成的漿來擦玻璃窗,不是頂聰明又經濟方法麼?並且,這次我們又帶來了這麼多適宜於擦窗的,完全國產的棉織品,除了一條 Made in Occupied Japan 的人造絲短褲。

以騎士的姿態跨上窗框子,真有欲盡千里目,更上一層樓的意境呢!只見對面的教室裡,正鬧哄哄的擠滿著人。還來不及擦好第一扇玻璃窗,那邊就響起一片樂聲。

又是那個音樂社在舉行唱片欣賞會了。以前,我倒常常擠在裡面不知其所以然的聽上幾曲過。因此,為了表示自己並不完全外行,我向張說:

「真美,這曲悲多芬的田園交響曲。」
「悲多芬的田園?你恐怕記錯了 !」
「噢!」我想也許是湊錯了,就換口說:「不是田園,是他的第六交響曲。」
「田園跟第六又有什麼分別?」
「當然有分別啦!」
「告訴你,田園就是第六,第六也就是田園。」

我敗陣了,有些狼狽。
「那麼這曲是什麼?你也不見得知道。」還有些不服氣。
「斐利沃茲的曲子。你大慨連這個名字也沒有聽到過哩!」張特別加重了斐利沃玆四個發音。
「胡扯!」我推測他可能也是一隻紙老虎。
「笑話。我拼給你聽: BERLIOZ。斐利沃茲。」他頓了一回說:「這是他的《浮士德的天譴》。」

什麼斐里沃玆,玆沃里斐。我確實從沒聽到過。不過,浮士德倒是熟悉的。三個月前,我還在國際戲院門口為著看「浮士德與魔鬼」擠上過好幾個鐘頭;並且,還曾打發了幾個失眠的長夜,讀完了郭沫若的譯文呢!我就說:

「可惜魔鬼不肯來照顧我這個浮士德,不然的話,即使受天譴,又有什麼怨尤?」
「那麼你應該珍視那杯為浮士德擲掉的毒藥了!」
「那不行。」我抗辯著說:「我還有我想像中的瑪甘淚……還有……」
「還有什麼?」
這倒是個難題,我只好說:「反正我對這個世界還有所留戀。」

突然,張急急地躍下窗子來,恐惶地向我呶呶嘴,臉上脹紅得像豬肝。

奇怪。我立刻依著他呶嘴的方向朝外一看。哦,原來是他的她騎著一架嶄新的廿八吋Hecules過來了。坐墊抬得高高的。後面的書包架上,彷彿夾著一冊聖經。該是去教堂作彌撒吧!車輪上的條條鋼絲,為著想在地上留下它的影子,不留情地割斷著陽光,而閃閃地炫亮著。

「上來吧!她過去了。」我目送著她苗條的背影的逝去,大聲著叫張。心裡掠上一陣曖昧的感覺。

他這才遲疑著跨上來,問我說:「你覺得她怎麼樣?」

這無異是在向我這個single man示威哩!

「我覺得末,什麼都好,只是墊子蹺得高高的,有些像十三妹。」

「不過她沒有穿牛仔褲啊!」張自動地作著義務辯護,忽然又氣憤起來:「你,你這簡直是侮辱她。」

「好了,老兄,就算是我的不是。何苦生那麼大氣。再說,我倒要問你,你怎麼不招呼她反而躲起來呢?」

這一下果然道破了他的心事。他窘住了。臉再度脹得紅紅的,攤攤雙手,搖搖剛剃過的新頭說:「唉;這樣骯髒,怎好意思見人。」

「怎好意思?唔,是的。」

因著沾滿了灰塵而顯得灰褐的頭髮,以及黑得像煙突般的鼻孔。只有一雙每天與化學藥品為伍的粗糙的手是白的。粉筆灰使它們變白了。自然,這副模樣怎好意思見人--特別是見她。

我們相對著,露出了會心的苦笑。

許久,二人默默地各自擦著塗滿白粉的玻璃窗,真是稀有的落寞的場面。

不知怎麼一想,張幼稚地說:「老李,我們的工作分配得太不均勻了。」

「你說什麼?」我猶惑著問他。
「你看你那邊的四塊玻璃,根本就用不著什麼擦。」
「你也真是,太小心眼兒罷!」我責怪著他:「來吧!我跟你換地方。」
「好!」他高興了,手裡一用力,一塊原有裂痕的玻璃就嘩啦啦的掉了下來。
「呀喲!」張險些兒摔下來:「手也割破了!」
「出血沒有?」
「還好,沒有。」然而他忽略了血要待創口收縮以後才會滲擠出來。果然,他隨即跳下來:「血出來了。」

我隨著跳下來。拉他走到講台畔,順手在那條東洋人造絲的褲管上拉了一圈下來,熟習地把一端撕成二半。但又突然有所悟道:「不用包了,就利用它寫封誓書給她可好?」

「別乘人之危好不好?」

「好,那麼我替你包起來。」我提起他的手,血已經凝住了。張看了一下,笑起來說「我血裡的維他命K大概不算少!」

沒有東西消毒,我提議在創口上撒一把粉筆灰,既能消毒,又可防止創口與綁布的膠著。他同意了,但卻嫌我紮得太潦草。

「老兄,放心好了。我當過童子軍,這一些難道也不會?」我有意嘲弄他一下。

「傷了手倒是小事,待回兒要我一個人擦好那麼多桌椅才夠冤枉哪。」

重新跨上窗框時,對面的草地上來了二個人:林及舒。

我們和他們四個人有著完全相同的遭際。所不同的只是工作的名目:他倆是來除草的。帶著的工具可多哩!鋤頭,鐵鏟,竹箕;林是唸工的,我們深信他懂得「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真諦。

舒有著沉默寡言的性格,也許是因為一直生活在沒有溫情的圈子裡的緣故,他底頭腦裡總好像蘊藏著那麼多難言的苦痛,他底情感上也總好像密佈著那麼多填補不了的空虛。

「唉!」他遠遠的向我們嘆了一聲苦,隨後用著發音不很準的台灣話:「沒哈倒」。(沒辦法)

林,一會兒用鋤,一會兒用鏟,起勁的除著草,習慣地變著音調solo著:
「手把著鋤頭鋤野草喲,
 鋤去了野草好長苗喲,
 …………………………」

林輕蔑地回了一聲,停住了。用左手肘架住鋤柄。「叭」的一口唾沫吐在右掌上,然後雙手一搓,又重新開始工作。

我們都滑稽地笑了。他意識到是在嗤笑他的動作,就抬起頭來:
「別笑;要不這樣,手掌上早就起了水泡。」

支撐著擦完了桌椅,我們帶著一身疲乏和滿懷輕鬆,走到外面的草坪上,作一次恢復疲勞的休息。

林及舒也快完畢了。那時候,唱片欣賞會的聽眾們正散場出來。

「隆……」一輛奶油色的機動腳踏車打從旁邊的小徑上疾馳而過。被車輪激揚起的陣陣灰沙,亳不吝嗇地緊緊沾住了我們流著臭汗的臉上,手上……。

懷著一股酸葡萄的心情,我恨恨地說:「真豈有此理,有錢也不該上學校裡來神氣。」
「這才叫做豪門與特權呀!」張也氣憤著。
「嘿,還帶著一條洋狗吶!」

那條得意著盤踞在主人後座的洋狗,雖是去遠了,但仍不屑地耽視著我們。像在譏笑我們的寒酸相,又像在向我們誇耀著牠的主人的闊綽。

男的,女的,還有似女非男般裝束著的人們,都擁擠在這條狹窄的泥路上,緩步走向各自的宿舍或家。我及張倚坐在一株遮蔭的相思樹下,冷眼欣賞著每一個人走路的姿勢及神情。

這是一個多麼強烈的對照啊!當我們從安閒及歡樂的他(她)們的隙縫間,瞥見林及舒正揮著汗,手起鋤落地工作著。

人潮過後,我們就站起來,踏上歸途。迎面來了K教授,領著他九歲的女孩子。

孩子們底心靈是最稚真的。她早就睜大了二隻滾圓的眼晴,注視著我們這二個衣著襤褸,灰頭黑臉與她的父親招呼著的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學生的陌生人。

「你們……」K教授也奇怪著我們的外形。
「我們剛打掃了教室回來,明後天學校要舉行工讀生成績檢查哩!」我搶先向他解釋了:「也只有禮拜天才有些空閒。」
「哦,怪不得。」K教授很常與我們談論美國的情形:「這樣也很好。我在美國的時候,也是一面唸degree一面替一家舞廳擦地板打臘呀。」

我們感激地笑了一笑說:「所以現在我們也很喜歡並珍視這一份工作。」
「The most delicious bread is earned from one’s own labour。」他一不經意,就隨口講出了那口遠比國語來得流利悅耳的英語來。

「Yes, sir, thanks」

向我們微微的點了點頭,K教授牽著孩子走了。這時,張猛地想到那些碎玻璃。

「李,似乎應該把那些碎玻璃收拾一下才好呀!」

想到我們自己常常下意識地仇恨著那批隨便破壞教室潔淨的同學,因此,二個人就迅速回頭走去。我們不願意讓負責清除那塊草地的同學所咒咀。彎下身子,檢起來,垃圾箱一扔,不就完事了?

林們已經完了工,在樹蔭下躺著休憩。林在吹口哨,舒則脫掉了鞋子,想取出掉在裡面的小石子,一方面引吭高歌,好像是在發洩牢騷似的和著唱:

「王老五呀王老五,
 襪子破了沒人補,
 …………………」

「好!」我及張一齊喝采。

「來來來!」舒很正經的要我們過去。
「什麼事這樣要緊?」嘴裡這麼說,腳步卻很自然地移向他們。

「你們也坐下來吧!」舒套上了鞋子,摸出手帕擦一下汗說:「今天是安息日,我準備來為我們這四個同是天涯淪落人背上一節聖經。」他莊嚴的神態,儼然似一位牧師:「以賽亞書五十三章十一節--
「他必看見自己勞苦的功效,便心滿意足。」

凝息住了。四個人齊耽溺在一種淒苦而又欣慰的思潮中。每個人都用著沉著的心境在體味著這一句話。

是的。心滿意足,我們應該心滿意足的。雖然時常免不了為著自己不得不分配很多寶貴的時間或犧牲其他而衷心戚然。但是,一念及還有不少同學,他們連想獲得這種犧牲也沒有機會時,我們在享有一份責任已盡的滿足以外,更多了一種應該也可以歸入「幸福」這一類的心滿意足。

時間好像停住了,誰也不知道它在這段沉寂中溜過去了多久。

「走!早些洗澡去,晚了又沒有水。」

我幫林拿起箕子,竹縫裡嵌著很多失去了母體的野草。我想:我們的不幸不也正是跟它一模一樣嗎?

越過網球場,跨過露水陰溝的剎那,四個人幾乎同時發現在深草叢中有著一件亮閃閃的東西。張手快,早就拿了起來,說:

「唔,一支Eversharp鋼筆。」

幸運使我們本能地緩和了對於需要淋浴的急迫性。四個人熱烈地討論著這支鋼筆的善後政策。

出通知招領是當然的不成文法。問題的癥結是在應該向失主要一些什麼東西作為交換。

「四封巧克力。」林一向愛吃糖果。
「那還不如四客小籠來得實惠些。」

結果,決定要四張電影票。一則因為大家都好久不曾看電影,二則這幾天還有一二張好片子。

好不容易纔從四六二十四隻口袋中,找出了一張白紙。我被公推為敲詐書的起草人。

玆在校園內拾得Eversharp一支,希失主於本週二中午,攜帶該日之台灣戲院戲票四張,駕XX宿室X號X君處認領為荷

年青人都是急性子。寫好了,就好似非得馬上張貼出去不可。想不到當我們途經圖書館時,牆壁上一張非常令人注目的佈告吸著我們彎過去──

茲遺失青灰色Eversharp筆一支,敬請拾
得者留下姓名地址及時間,當備薄酬趨領。
姓名:
地址:
時間:
  第XX女生宿舍X室XX啟

竟會那麼湊巧,還是女同學丟的筆哩。林急忙轉頭用獵奇的目光,向四圍搜索,他想也許這位貼佈告的還沒有走遠。因為他注意到漿糊還沒全乾呢。可是,他失望了:
「這樣硬敲人家四張票子,實在不大好意思呀!」他全推翻原來協議,彷彿剛才他並沒有參加絲亳意見一般。

「是呀:」我說:「敲男同學一記倒無所謂。女同學呢,就顯得太那個了些。」

「我看我們現在就把筆送去如何?」舒也不甘寂寞:「是啊,給送去,不就是個接近他們的好機會嗎?」

三個人只等待著張一人的意見了。只見他緩緩地從褲袋中摸出那支鋼筆。舒急著想搶過來。張躲過了,說:
「別慌。你們三個把筆送去好了,我只要二張票。」

「什麼?你要二張票?」林不平起來:「充其量你也只有一張份兒。」但立即恍然說:「你還請她去?這怎麼可以在我們頭上打主意?」

事態發展得很尷尬,這倒不是說三個人買不起二張票給張作為賠償,而是說送回一支鋼筆,用不到三個想送去的一起出馬。誰願犧牲到底呢?

「算了罷!」張看到我們都猶豫不決:「別儘想著那些傳奇小說的故事了。要她四張票有什麼不好意思?這支筆現在值得三四百元哩!」

也只有這樣辦了。雖然,除張以外,三個人都仍有另外的想法。

招領啟事被貼上了,就緊緊地挨著那先有的一張。沒有人會設想得到吧:這樣一張簡單的啟事,竟有過那麼多可笑的波折裡的波折。

如果這是真話;那麼我們四個人,在那支鋼筆還沒有為失主具酬領回之前,可以說幾乎僅僅是為著那張惱人的電影票的憧憬而呼吸著的了。(完)

【校史館/張安明/首次發表於2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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