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同舟八千浬:乘海菲輪赴美旅程雜記

風雨同舟八千浬:乘海菲輪赴美旅程雜記(首次發表於2012.5

建之



憑欄遠眺海天相接的洋面和變幻無常的雲霞,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招商局海菲輪的甲板上,突地想起了一件事。

從口袋裡掏出派司套,抽出兩張名片,那是我離開臺灣前兩天,一位航業界先進替我寫的致海菲輪船長及大副的介紹片。

「茲介紹敝友〇君搭乘  貴輪赴美深造,敬請 惠賜照料,並予旅途便利為感。」

一直很細心地,我把它們與船票放在一起。誰都不能否認在這個社會裡,幾乎沒有一件事情不需要人情上地請託。因此,我總是把上船後生活的苦樂,寄望在這兩張名片上。想不到這次竟是一個例外。我非但沒有利用這兩張名片來求得船上生活的方便,相反地,在四十四天的航行中,我竟過得較我所企望於它們所能替我爭取得到的更為舒適。

一片又一片,我把這兩張名片撕開,隨手一丟,聽由猛烈的海風將它們吹得像一隻隻白蝴蝶似的,在天空中飛舞了一陣,遠遠的掉落在太平洋裡。

衷心感謝著那位先進給我的盛情。也感謝海菲輪全體同仁所給我們的可感且難忘的關懷和友善。在我的記憶裡,他們將長存不泯。

一九五五年六月廿七日上午,我和送行的親友們搭乘一輪旅行車趕到基隆十兩號碼頭,火傘高張,氣候炎熱。碼頭上擠滿了人,更襯托出了旁邊兩個碼頭的冷落。海菲輪的煙囪已經冒著濃烟,升火待發。一袋袋的白米,整條的剛自屠場出來的豬隻,數不清的蔬菜和其他食品,由廚工們背負著先旅客而上船。我後來知道,那些是足供全船人員吃上半年的食物。

船上旅客們全部登輪後就啟碇了。隆隆的起錨聲,正如每一位旅客及送行者的心情同樣沉重。

「我真的要離開了麼?」「那麼多揮著手的親友都在送我麼?」「他們心中在想些什麼呢?」「何年何月我能重見他們呢?」「……」。許多傷感的念頭使我居然沉默得忽略了船已離岸頗遠。我只起勁的揮著手和手帕。

旁邊兩位初次離家的小姐正在低聲嗚咽,美麗的大眼睛裡蘊藏著忍住不流的淚水。於是,我也熬不住了,心裡一陣酸,雙眼漸漸潤濕。

別了,祖國,我愛及愛我的人們!

廿二位旅客分佔了八、九間大小不等的房間。我和楊君共居第六室。五個塌塌米大小的房間裡,有兩張鋼絲雙人床,套有潔白墊套的柔軟床墊上,鋪著新加坡產的藤蓆。兩具電扇把從風筒裡帶進來的冷空氣,均勻地分散到每一角落。

往床上一躺,我開始感受到船身的微微搖晃。

服務生四福進來了,說我們需要什麼時,只要按鈴喚他就行。謙虛又禮貌。後來我們發現這種態度幾乎是船上每一位服務生的共有的特點。四福和另一位老黃,是指定專為旅客們服務的。他們辛勤的工作,幫助了我們獲得生活上最大的舒適。

炒鱔糊,紅燒豬蹄,炒白菜,加里雞及濃郁的黃豆排骨湯是我們在船上吃的第一頓飯。飯際,在旅行經驗豐富的鄒太太主動下,旅客們彼此先作了初步的認識。

年輕的董和林小姐,都是去美國學護理的。海般深的大眼睛和健美的身軀,首先吸引了不少年輕學生們的注意。她們在臺原係同學,此次去美唸書又在同校,遠赴異邦有伴同行,令人企羨。鄒先生,帶著太太及兒子,去研究癌症。他瘦削的身材正與鄒太太的[福態?]成了強烈的對比。潘太太領著兩個孩子,此次去與曾經五年戀愛,婚後闊別八年的潘先生相會。她年輕漂亮又健談,可以想像到當年潘先生對她傾心的程度。張太太最辛苦,帶著四個孩子,她與張先生分別也有八年了,還有幾位都是去美唸書的男學生,學的有物理、化學、機械及工商管理等。

第一夜不能入眠。腦海裡起伏的離緒與船身外的浪潮聲聯成了和諧的節拍。每一絲剛開始的對故國故人的思念,隨著身體的輾轉帶來了木然的悲戚。

張鴻翔船長在次日就下來看我們。他衣著樸實,態度和藹;有著胖胖且魁梧的身材,和我猜應該可以裝得進八千餘噸的海菲輪的大肚子。擅長辭令,並且幽默極了。他說:「你們別以為我生得黑,長得粗,抗戰勝利前我去印度時,人家都稱我小白臉呢!」

孩子們早已活躍在船上的每一部分,甚至連機艙也闖過了。太太們忙著照料孩子,洗衣理床。男學生們都已熟了,鬨著吹牛和玩牌。熱烈地訴說著出國前受軍訓的各種趣事。只有兩位小姐,究竟是初次遠行,經常躲在房間裡,不見倩影。她們都是虔誠的天主徒,除了餐前餐後在胸口劃十字以外,每天還結伴在船首上冒海風念誦「玫瑰經」。在船上,往往想不起某一天是星期幾。不過,只要看到她們不食肉類時,那準是星期五無疑。

海菲此次航行的第一個目的地是菲列賓的San Fernando港。七月一日清晨,當船緩緩地駛入港灣時,我們都興奮得直跳。陸地對於生活在海上的人們是多麼地具有引誘力呀!這是一個小港口,可是,岸上矗入雲霄的美國之音轉播站的天線鐵塔及美孚煤油公司的幾座龐大無比的油槽,卻留給了我們深刻的印象。當地的菲人,三三兩兩的駕著裝有左右平衡桿及輕便馬達的獨木舟,像把把利刃劃破著錦緞樣的水面,輕快地在港內穿梭著。三五海鷗繞船翱翔,時而鼓羽直上,時而掠水而過,逍遙自在,啟人遐想。

辦完登記手續,船續向西航行一百浬,抵達呂宋島的Masinloc港,那裏正有七千餘噸礦砂待運。一靠碼頭,輸送礦砂至船艙裡的belt conveyor還沒開始運轉,我們一行十多人,卻已心急地在鄒太太一馬領先下,第一次踏上外國土地。

一位菲列賓移民局官員隨伴著我們。我們得能上岸觀光,也是在他多方留難以後才獲允准的。船員們一再善意的警告我們,說菲人極端痛恨日本人,而中國人因膚色關係常被誤認為日人而慘遭菲人毒手。不過,我們還是鼓勇上去了,因為我們人不少,且有移民局官員伴同。像大部分菲人一樣,他的腰際也帶著一支小手槍。

事實上,這位官員是願意我們上去的。因為我們既欲上岸,就得花錢,並且一定要以美金向他兌換菲幣。在官價與黑市的兌換率上,他一轉手之間,就可有上三分之一的利益。我記得我們一共向他兌換了十五元美金,換句話說,他就賺了五元。在臺灣,這是小公務員的半月薪給。
不離祖國,不會認識生活在祖國的可貴!不入異邦,不會體會到華僑在異邦的痛苦。在Masinloc這個小地方,幾乎大部分的大店鋪都是華僑開設的。有一家備貨最齊的百貨店老闆是廈門人,曾在接收臺灣的七十軍任中校之職,他見到我們,就如見到久違的親友一般。熱情地招待我們,把最好的東西以最廉的價格賣給我們。他偷偷地告訴我們華僑在當地所受到的欺凌。菲人歧視他們,壓迫他們。例如零售商菲化案至今還沒圓滿解決。我們也約略地告訴了他臺灣的近況。他說:「我們只盼祖國日益強大。」真摯之情,令人感動。

我們參觀了市街,一所容納三四百學生的學校,一家俱樂部,以及一座古老的位於海濱的天主教堂。一大群衣衫不整容貌骯髒的孩子鬨在我們前後,指手畫腳的,用好奇的心情看著我們這批「洋人」。

才裝了一千噸礦砂,港外前後駛到了二艘美國及日本船。根據合約,海菲輪不得不暫停裝載而改泊港內,讓那二艘貨輪先裝。這是一種忍不了卻又不得不忍的委屈。猶如前妻的孩子為了討生活而不得不忍受繼母及異母兄弟的虐待一樣。在淡水貯量缺乏,船期勢必因此耽擱的憂慮下,海菲在港內一泊,就等上了三天半。

雖然美麗,但除了華僑以外,我們不再喜歡這個地方,至少我們所受到的不平等待遇是使人忿恨的。

只要不妨礙正常的工作,旅客們在船上每一部分都受到可感的接待。想到花三四百元美金搭乘美國總統號客輪時所受的限制,我們真為搭乘海菲而慶幸。在船長室兩旁的甲板上,擺有十多把藤椅及兩張方桌子。因此,這裡就變成了高朋滿座的所在。我們可以在這裡眺海洋,數星星,送日落,打橋牌,下象棋。雖然有時免不了喧賓奪主,可是張船長總一直笑臉常開,引為盛事。

首次與張鎮奎大副接觸是在駕駛室。那是一個黃昏,他正忙著測量星座以定船隻的方位,在寂寞又刻板的旅途中,我們幾個年輕人,總喜歡自作多情的把顆顆星星視作向我們頻送秋波的媚眼。大副在教給我們一些航海知識及說明很多儀器的用途及用法後,就用一口廈門腔的寧波話跟我們聊天。他很會調侃人,並且還會吟詩,除了他為了職責不得不嚴格限制我們使用淡水以外,我們都歡迎他。

提到用水,我不得不說這在船上是件苦事。剛上船的時候,每天早上開放半小時,隔天晚上開放一小時。後來船期因裝礦砂延擱,水量漸感不敷,晚上的水再減為半小時後沒有幾天就根本取消了。淡水在陸上地方不值錢,在船上卻如命根。在赴檀香山途中,下過幾天雨,船上把他們接下積起來,總算緩和了不少水荒。

日子一天天在計算著究竟還要多少天可以達到檀香山及美國西岸中溜過去。想到這些雖難卻也都已過去的日子,我會記得一位老小弟弟。

他是輪上的事務長吳曉南先生。五十歲左右,禿了的後腦經常是我們取笑他的藉口。接洽事務時,我們稱他為老先生,玩的時候我們暱稱他為小弟弟。

稱他為吳老先生,只是為了尊敬他。稱他為吳小弟弟,則是為了我們企慕他高興起來比我們還要年輕的心情。幾乎每天下午及晚上,他與旅客們玩在一起。永遠說不完的笑話和裝起來會有一大皮箱的各種小玩意,是他吸引我們最大的本錢。他房中備著各種飲料和點心,誰高興,就可以去吃上一頓,乾上兩杯。

不論風浪大小,總有人在他房中玩橋牌。慢慢地,橋牌的風氣感染了更多的人。餐室、大菜間、臥室裡,到處有人在玩著。連厭了軍棋、五子棋及跳棋的孩子們,也都成了很精明的橋牌手。這一點,我想是應該歸功於吳小弟弟的號召有方。

在預期風平浪靜的航行中,我們遭到了颱風Clara小姐的威脅。七月八日,船方收到東京的氣象報告,說有一強風發生於關島以西海面,正向西前進。根據張船長的判斷,該一強風必將變成颱風,且極可能在向西行進至東經一百卅度以後折向北行。這也就是說海菲輪屆時勢將首當其衝。因此,他就決定將原為九十度的航向偏北。九日,該一強風風力增強,半徑一五○海浬,時速七十五海浬,並已被正式命名為颱風Clara,漸向海菲逼近。下午,怒濤汹湧,黑雲密佈,船身搖擺劇烈,暈船旅客人數漸增。晚飯以後,我見到船長親自在海圖室研究氣象報告,推算行程和策定航線,他態度鎮靜,一面工作,一面向我們說明情況,囑我們不必擔憂。最後,他又果斷地將航線再向北偏,以冀避過Clara小姐的主鋒。當夜,我們都在搖籃般的床上渡過。

第二天是十日,陰曆是五月廿一日。風力繼續增強。來自馬尼拉,關島及東京的氣象報告的內容不盡相同,故對颱風行徑捉摸不定,判斷困難。那天,海浪滔天,暴雨如注,氣壓表劇降,能見度銳減。船身左右搖擺各幾達二十度,前後起伏亦烈。船長及駕駛人員整日在駕駛室中忙碌指揮,其他船員則分別巡邏應變。旅客們關在因窗戶密閉而致悶熱難當的艙房中,大部分暈船嘔吐,飲食不思。尤其是張太太及鄒太太,臉色澹白,臥床呻吟。其實該時海菲輪已在Clara主鋒範圍以外。設若處理不當或推算錯誤,則此次恐將遭到更大厄難。如今想來,猶心有餘悸哩!

不過,這次受苦並不是沒有價值的。我們見到了海洋在怒吼時雄偉的景象和船上工作人員臨危鎮靜堅韌的態度;體會到了同舟共濟的真諦和互相慰勉的溫暖。此外,在以後的航行中,也不再有人暈船或嘔吐。除却巫山不是雲,一些些小風浪又算得什麼呢?

抵達檀香山的前夕,我們興奮得像新嫁娘般的,幾乎整宵未睡。子夜十二時,檀島已隱約在望。漸漸地,在漆黑的夜裡,檀島的輪廓已藉著輝煌的燈火而清楚地顯現在我們的眼前。不論日夜,每隔五分鐘就至少有一架飛機起飛的機場的紅綠燈輪流閃爍著,遠處的燈塔間歇地射出導船的信號。我們暫且跳出了溫暖的被窩,披上秋裝,有的索性用毛毯裹住嬌軀,三五相約,齊上甲板,冒著寒冷瞭望檀島夜色。

晨曦微露,小汽艇帶來了領港。我們重新換上整潔的衣衫。太太小姐們,個個脂粉唇膏,旗袍絲襪,耳環項鍊,煞如百花爭艷。船長,大二三副,穿上了袖口鑲著條條金邊的制服,更顯得威武神氣。海關鐘樓上,雕著ALOHA這個表示友好歡迎的檀島土語。另一邊,一隻被鐵塔架起有四五層樓高的大菠蘿廣告,維妙維肖,逗得我們饞得流口水。

靠岸不到半小時,油公司的人員早已接好了油管,開始替海菲輪加添燃料。高度的工作效率,贏得了我們驚奇的欣賞。

高興得連早點也不想吃,每個人理出了護照等證件,準備在入境手續完畢後,上岸去大嚼一餐。我滿心喜悅,與其他三位相約去Waikiki海濱游泳。買個花圈,輪流套在頸上照張相……。可是,料不到我們都失望了。我們不能上岸。

據說是這樣的,因為海菲在檀島只是添油加水,並無裝貨或卸客之行為,所以沒有繳納每噸(以船的噸位計算)六分美金的碼頭費用。由於沒有繳納碼頭費用,我們自然不能利用碼頭上落。我們一再據理力爭,駁斥這種決定之不當,可是,當地負責的海關人員一副官腔,毫無通融餘地。

每個人因失望而深感痛苦,同行宋君,曾賦七古一首,頗能道出此中辛酸。詩曰:
海行懨懨苦兼旬,滿眼波濤碧無垠;孤舟遠船誰為伴﹖海鷗棲止不避人。
欣聞檀島晚來至,闔舟心氣煥然新;相約共賞蓬山色,一夜小樓往返頻。
五鼓推窗翹首望,萬照星火燦如雲;平明循航入港灣,整裝齊集船橋邊。
爭傳旅客可登陸,士女稚子意盡歡;待到入境全辦妥,徧是海關橫阻難。
只緣無貨可裝卸,本輪此處不結關;若教旅客能下地,噸貨須納六分錢。
幾經交涉難通融,終教暢遊夢不成;羨他海員自來往,且問傍晚再登程。

檀島不歡迎我們上去,船上同仁却在百忙中為我們開了兩次晚會來歡迎和惜別我們。這兩者間之區別是如何地懸殊呀﹗離開祖國才兩個月不到,我們已經極能體會華僑們傾念祖國的心境,生活在自己國家內的人們是幸福的。

桌椅上鋪著白色的被單,天花板上懸著五彩的電燈。晚會的節目是夠精彩的。水手們的男扮女裝和旅客們的廿一世紀藝術最令人發噱。二胡,平劇,口琴,相聲,越劇,笑話,還有馬燈調,拾黃金,新五更,蓮花落……。海員旅客們的感情融洽得如水乳一樣,情況熱烈極了。最後打燈謎,我記得有一句最難的是:「媽媽看兒子開刀」,打秦觀詞一句。這個謎一直到散會前兩分鐘,才由好多位男同學通力合作,提出了「飛紅萬點愁似海」這個謎底。氣煞了主持燈謎的大副,瓜分了獎品袋中最後的罐頭及糖果。

離開檀香山以後,日子就過得快了。我們有新鮮的水果蔬菜吃,有足夠的淡水使用。只是,另一次別離的情緒又開始蠶食著每個人的心頭。

於是,為了珍惜最後的相聚,我們總有更多的時間,大家聚在一個房間中,長談至深夜始興猶未盡而散。這時候,有人開始了預卜未來的玩意。

潘君相面論命,楊君精察掌紋言未來,烏君善觀面色卜終身,馬君精摸紙牌定貧富,沒有人不關心自己的外來的,因此,預卜未來幾乎是最後一禮拜航行中的唯一大事。

用不同方法算出來的命運,當然必互有差異,而這些差異也就在過份關心未來的情形下,引起了一些可笑的爭論,不過,雖然如此,它們終究是值得追憶的。

八月五日,我們開始整理行裝。該洗的洗了,該燙的燙了。有的拿出了紀念冊,彼此題字留念;有的致贈禮物互約重逢有期。每一個人先有的快樂,慢慢地消失了。特別是幾位學生們,他們知道今後將開始孤獨的生活。一位小姐哭了,另一位去勸阻她,誰知結果兩個人卻哭成一團。於是,沒有第三個人再敢去安慰他們。

八月八日早晨,海菲輪距離舊金山只有幾十海浬了。船長從望遠鏡裡看到了一隻帆船。

那是遠渡重洋的「自由中國」號。消息在二、三分鐘內傳遍了全船。所有的人們都趕到甲板上來。

為了慶賀他們橫渡太平洋的成功,海菲輪立即改變航向,以全速向「自由中國」駛去。每個人都興奮極了,當船與「自由中國」接近時,海菲輪長鳴汽笛三聲,船上的照相機都趁此機會,搶下了最可貴的鏡頭。

「自由中國」上的人也都見到了我們。可是他們沒有汽笛。他們全都站在甲板上,瘋狂的搖著帽子,叫喊著。我看到有一位企圖升起一面紅旗回答我們,但他的企圖失敗了。因為,帆船搖晃得那樣厲害,連人都站不穩呢!

但是,我們彼此都已經得到了同胞之愛的溫情。海菲輪繼續在「自由中國」旁邊繞了一圈,不得不先行了。服務主任王先生親自把「自由中國」即將抵達的消息,拍發給舊金山港務當局,船長在航海記事本上,用大字記下了這件難得的遭遇。

這是極為感人的場面,遙望著遠落在後的「自由中國」號,我們深深地為他們的即將成功而祝福。

中午十二時,海菲輪駛經世界聞名的金門大橋。所有行李都已搬到甲板上排列著。巍峨的大樓,整齊的街道都已歷歷在目。到了!到了!這是我們今後生活的地方。

下午二時左右,船靠在舊金山對面的Qakland碼頭。有不少人來迎接,張先生也親自來迎接太太和孩子。舊金山的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知道中國學生來,也派了代表歡迎。我們在船員的協助下,把全部行李不花一文搬上了碼頭。在海關人員的略事檢查以後,再裝上了汽車。

船長及船員們,親在碼頭上與我們道別。整天笑臉常開的大副及事務主任的臉也拉長了。世上沒有不散的筵席,但願大家珍重。

海行八千浬,四十四天的歡聚,將會在每一個人的心頭,永遠留下愉快的回憶。

【校史館/張安明/首次發表於2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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